淵寧王緩緩擡頭，冷冷看著走來的村民。

這些村民們之所以不將謝淵寧當人對待，無非就是因為謝淵寧的爺奶叔嬸說他是個災星掃把星，是個妖孽，說他克死了爹娘克死了堂弟克死了家裏的豬和雞。

村民們信以為真，全都將他當成災星妖孽對待。

只要他犯到村民們手上，村民們就會像虐待牲畜一樣將他毒打折磨到得氣息奄奄，只留半條命，口口聲聲說是替天行道。

淵寧王冷嗤。

可是這些人，有什麽資格替天行道虐待謝淵寧？

別說謝淵寧根本不是什麽災星妖孽掃把星，就算他是災星是妖孽，他這幾年也只是個沒害過人的幾歲小孩子而已，這些人沒有傷害他的權力！

所以，這些村民……

全都該殺。

這平安村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。

就連幾歲的孩子也都在他們父母教唆下狠毒的拿石頭砸過謝淵寧。

在他淵寧王眼裏，這個村子就該雞犬不留。

不過……

淵寧王擡頭隱晦地看了一眼雲桑桑。

這個心地善良的小仙女怕是不會允許他造下殺孽。在她眼中，那些村民可惡，可恨，卻罪不至死。

所以她一定會勸他放下屠刀的。

看來他若是想殺人，得瞞著這小仙女偷偷的進行。

……

迎面走來的幾個村民還沒有發現雲桑桑和淵寧王，他們兀自討論得起勁。

“你們還別說，謝淵寧那小雜種雖然是個災星妖孽，但他那相貌長得是真好，一點也不像個鄉下崽，越長越像他娘謝穎娘了……趙大壯那傻子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，居然買了新穎娘那麽好看一個媳婦兒回家……”

“不止好看，聽那謝穎娘自己說，她原本還是中州澶淵大富人家的姑娘，那是念過書的，女紅也做得好，她是被拐子拐了才會落到咱們這地界被趙大壯撿漏買回家……”

“難怪她能用一手繡活兒讓老趙家白白掙了幾百兩銀子，還能給她兒子起謝淵寧這麽文縐縐一個名兒！

哎喲，老趙家能買謝穎娘回家，可真是祖宗八輩顯靈才有這造化，擱我家我能把她供起來當菩薩，老趙家居然還動輒打罵她，也真是不厚道……”

“也不怪老趙家不厚道，誰讓謝穎娘不安生過日子，總想著往外跑呢？聽說她還打著做繡活兒的幌子，暗中繡什麽求救的消息，想給她中州澶淵娘家人遞消息，她做這事兒被老趙家發現了，老趙家才把她往死裏打的……”

“不提她了，都死了幾年的人了，還是說回謝淵寧吧！這麽說起來，謝淵寧這小災星還是大富人家的公子？哈哈，我居然讓大富人家的公子給我舔過鞋，足夠我炫耀一輩子了！”

“可不是麽，我也讓大富人家的公子鉆過我的襠，榮耀著呢！”

“我還讓大富人家的公子喝過我的尿呢，你們誰有我厲害？”

幾個村民正說得起勁，其中一人不經意的一瞥，看到了站在馬棚不遠處的雲桑桑和淵寧王。

這人當場呆住了。

他瞪圓眼睛傻乎乎地望著雲桑桑，喃喃自語：“娘啊，我看到仙女了……”

另外三人聽到他這話，楞了楞，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。

當他們也看到站在那路口的雲桑桑時，也不禁呆住了。

好美的女子！

他們以前不知道戲文裏說的沈魚落雁傾國傾城色，到底有多美，現在看到這個美人，他們腦子裏一瞬間就浮現出了這兩個詞。

果真是能讓魚兒害羞沈入水底，能讓飛雁降落到沙洲的美人啊！

如果他們此刻擁有一個國一座城，他們也願意為她傾國，傾城！

四個漢子呆呆地望著雲桑桑時，雲桑桑看向他們的眼睛裏已經沁上了寒霜！

她渾身都散發著足以凍死人的冷意！

她之前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小淵寧的命數，只知曉他肚子餓去偷村民的東西吃，村民們因此毆打他，他在這村子裏過得非常不好……

可她沒有細看過小淵寧這幾年的點點滴滴。所以她竟不知道，這些人不止毆打小淵寧，還讓小淵寧舔過他們的鞋，鉆過他們的襠，喝過他們的尿！

這麽惡劣的行為，還是人麽？

而且這些事還只是他們能拿出來說的，他們暗地裏有沒有做過不敢拿出來說的陰暗事跡？

他們到底對這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可憐孩子，做過多少可怕的事？

閉了閉眼，雲桑桑緩緩低頭看著淵寧王，有些心疼，有些心酸。

也有些自責。

昨日裏這孩子跟她說，他想要她幫他屠了整個平安村，將平安村殺得雞犬不留，她只以為這孩子是殺性重，卻沒有詳細問過，這些村民到底對他做過多少殘酷的事，才會讓一個八歲的孩子想殺了所有人。

是她疏忽了。她錯了。

她伸手輕輕揉了揉淵寧王的腦袋，彎下腰在他耳邊說：“今晚你好好跟仙女姐姐說說這些村民是怎麽對你的。若是他們的確罪該萬死，那，仙女姐姐便如你所願，讓這些罪惡的人們去往他們該去之處。”

淵寧王正在琢磨怎麽瞞著雲桑桑，偷偷前來將這平安村殺光殆盡。

猝不及防聽到雲桑桑在他耳邊這樣說，他微楞，不禁驀地擡頭望著雲桑桑。

對上雲桑桑眼中的疼惜，憐愛，和那種想要為他撐腰做主為他撐起一片天的柔情，淵寧王心裏沒來由地一揪。

從來沒有人對他露出過這樣的眼神。

當年他年幼還是個無依無靠的小魔時，人人欺淩他羞辱他甚至想吃了他，投向他的只有譏諷、鄙夷、貪婪想吞噬他等等滿含惡意的視線，從未有人憐愛過他，疼惜過他，從未有人想要為他撐腰做主，為他驅散陰霾撐起一片晴朗的天。

而後來他終於廝殺出了一條血路，成為了魔尊以後，人們只會用敬畏、懼怕的眼神仰望著他，他不再可憐，自然更不會有人對他露出疼惜的眼神。

他活了兩萬年，此時此刻是他第一次被人憐愛。

就算他明白雲桑桑憐愛的是他這具皮囊謝淵寧，不是他魔界尊主。可是他仍舊不由自主的生出了共情，對這道投向他的憐愛眼神，生出了一片暖意。

他忍不住想，雲桑桑只是知道了謝淵寧的遭遇就如此憐愛。若是知道他還是幼崽時比謝淵寧慘上無數倍的經歷，定會更加心疼他吧？

“怎麽了？”

雲桑桑見淵寧王望著她出神，不由更加溫柔地揉了揉他腦袋。

頭頂的溫柔觸感，讓淵寧王回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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